「寧王自是風流倜儻,但終身大事,也要讓我的胭兒自己想一想才是。」
褚綏靈面色自若,微微頷首:
「是我唐突了,那就等平陽公主想過之后,再作決定吧。」
褚綏靈去歇息后,父皇在殿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:「胭兒,你是不是不愿意?」
我還未作答,左相已經站出一步:「公主,恕老臣直言,此次和親是非去不可啊!」
右相亦踏出一步:「臣附議,寧國已經滅了楚國,而楚國曾與我國交好。況且,安定公主是上過戰場的將軍,寧國為何派她前來外交,此心可識!」
「臣附議!」
「臣亦附議!」
「公主,請您為大齊著想!」
呼聲激起千層浪,我突然明白了,父皇為什麼看我的眼神,那樣的深,又為什麼,在這幾天總要嘆很長的氣。
就像在說對不起,就像在告別。
父皇他是在怕!
所有人都在害怕!
他們害怕寧國!他們怕褚綏之!
因為,千古以來,從未有過新帝剛上位,就帶兵滅一國的先例!
可是褚綏之他敢!他還做到了!
這怎麼能教人不害怕!
我金枝玉葉,錦衣玉食了十五年整,嫡公主的身份在我這里,從未有過如此重的分量。
我一直以為,平陽公主,齊國嫡公主,不過是個稱號罷了,有和沒有都是一樣的。
現在我才知道,不一樣的。
我是公主,我已經及笄,那就要為十五年的衣食無憂付出相應的代價。
我嘆息一聲:「算了,我來嫁。」
我一答應,數百大臣跪地,高呼嫡公主深明大義,我只看見父皇眼角的淚。
棠梨也哭了,她跪在地上,扯著我的衣裙角,一聲聲地喊我公主。
父皇啊,兒臣不孝,兒臣這麼快又要走了。
但是您放心——這一次,我一定不讓齊國再滅于寧國手下。
這是兒臣,能為母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。
無論如何,我都要試試看。
我望向遠方:溫子燁,我這半生,大概又要獨身一人了。
所以,你到底去了哪兒呢?
齊國去往寧國的馬車,走了整整半年。
從我的十五歲,一路走到了十六歲。
上一世,棠梨在我出嫁時生了場大病,沒有同我一道去寧國。
我在忘川時,看見過她的死。就是在我躍下城樓之后,棠梨當即扯了一片白綾自縊,在家里殉了主。
這一世,由于一切時間提前了,我出嫁的時候棠梨身體很好,她終于得以隨我一同遠走他鄉。
好歹這一次,身邊還有個伴作陪,我心里的確是好受了許多。
寧國的城門開了又關上,我這一生,大抵再也出不去了。
柒|再相逢
那天晚上,我終于又見到了褚綏之。
那時,棠梨候在門外,我剛沐浴完,坐在榻上思考事情,不知不覺竟然閉上了眼睛。
房間門口的珠簾碰撞發出脆響,有一人緩緩走近。
他步子很輕,聲音卻帶笑而不容人忽略:
「我都還沒有來呢,我的皇后就要睡著了?」
我瞬間驚醒,抬眸看向那個人。
大約這世上除了我,夢中的情郎都能是這個模樣。
褚綏之樣貌不似溫子燁般溫和,眉宇間更多了倜儻英姿。
他身著一席玄色鎏金線錦袍,長身鶴立,如同記憶中一般,高出我許多。骨節分明的手指上,戴著一枚青綠色的玉石扳指。
我張了張口,卻發不出聲音。
褚綏之揉揉我的頭:「若是困了,那就先睡覺吧。」
「?」
我有些不解地看向他,其實我現在已經不困了,并且肚子發出了不合時宜的叫聲。
我:「……」
褚綏之又笑了。
他笑起來其實很好看,完全不似棠梨口中,那般傳聞中的殺伐決斷惹人害怕,反而很清朗,也沒有笑話我的意思:
「是我忘記說了,桌上有皇后喜歡的青提酥絡,要不要吃一點?」
我鬼使神差地點點頭。
寧國也有青提酥絡了?上一世,我嫁過來后,再也沒有吃過。
時間也對不上,我上一世嫁過來應該是十七歲,而現在我才只有十六,提前了大半年,褚綏之真不是個人。
我吃東西的樣子大概有點像倉鼠,褚綏之這晚上一直是笑著的,還夸我好看。
他問我喜歡什麼,不喜歡什麼,家里有幾個哥哥,父皇寵不寵我,好多小事他都要問,比我認識的褚綏之似乎話多了不少。
那天晚上,他抱著我入眠,什麼都沒有做。
「皇后,我以后叫你阿胭好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