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拉住他:「若是有人來了,你能聽出動靜嗎?躲得及嗎?」
他點頭:「很容易。」
我咬咬唇:「那……你可以多看幾眼……」
……
三十一
皇帝說的驚喜,是驚嚇。
籌款宮宴當天,本來貴妃下了大手筆穩奪彩頭,誰知,臨近尾聲,皇帝來了,他心血來潮捐了些他私庫的珍寶,并記到我的賬上來。
我得了彩頭,一個月侍寢。
皇帝攬著我,看似溫柔笑道:「皇后,歡愉嗎?」
席上眾妃已生不忿之意,貴妃摔盞離席而去。
皇帝真是好手段,輕而易舉把我推上眾矢之的。
原本我推動這個事,一則辦好壽辰,討好太后,二則籠絡宮妃,收買人心。
他這麼一攪和,太后又該懷疑我,宮妃也只會以為被我當槍使了。
皇帝不遺余力地架空我這個皇后,叫我在后宮寸步難行,只得依傍他。
余光里,燈火闌珊處,站著三公子,他的臉藏在陰暗處,分辨不清神色。
我心里堵得慌。
皇帝牽著我回宮,北府兵跟在身后,疏落的燈火在地上投下影子。
一前一后的影子。
我的全副心思都在地上的影子。
三公子就在我身后。耳邊是他篤定的腳步聲。我不能回頭看他一眼。
他的影子投過來,仿佛把我的影子擁抱住。
黑暗中的影子緊緊纏繞,擁抱,不分離。
皇帝打斷了我的思緒,他說:「皇后,朕還沒沐浴,你陪朕吧。」
我手腳冰涼。他又轉過身對北府兵說:「不必跟來了。」
纏綿的影子像縹緲亡魂一樣,叫慘淡月光一照,轉過一個彎,消失了。
水是滾燙的,可是怎麼浸都是冷的,皇帝把我抵在石壁上,指尖滑過。
我抖得厲害。
他那雙很清冷的眼眸審視著我:
「皇后,為什麼這麼怕?」
「別怕,朕會好好疼你的……」
我死死地并緊腿。
他輕笑了聲,屈膝頂開。
「放松。」
他的手已經徘徊在邊緣。
單薄的小衣,輕飄飄落到水上,打著轉。
我驚懼地望著,他也驚詫地望著,我伸手擋,可力氣與他懸殊,很快被他一手捏著,壓到頭頂上去,倏地,束帶被他狠狠扯落。
他那清冷的目光登時變了,染了情欲,似鷹隼捕食,閃著,放著光。
我聽見他低啞沉迷的聲音:「……皇后……原來深藏不露,朕真是……暴殄天物。」
我絕望了,忽然,小腹一陣熱流,發疼。
血腥味彌漫開。
一滴血,像墨,漸漸彌漫開,水漸漸染紅,陰艷的紅,漩渦開出一朵朵血色大麗花,詭異又森冷。
又是一滴,兩滴……一連串……淋淋漓漓……
皇帝的神色變了,冷著臉:「皇后,你!」
我劫后余生地扶著一邊的石壁,手腳發冷發軟,囁嚅道:「臣妾,也控制不了……」
他鐵青著臉,低聲罵了句:「晦氣。」
他把我從水里撈了起來,喚來宮人收拾殘局。
女子月事是被視為不潔污穢之物,皇帝沒有多停留,臨走了,他的目光掠過某一處,輕飄飄道:「皇后,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,朕回頭再跟你算賬。」
我收拾干凈了,春甜扶著我走出去,手腳還是冰冷,小腹沉墜似的發疼。剛走出浴池,有人就打著燈,從曲水回廊下轉出,那昏黃朦朧的燈照亮他沉郁的眉眼,他深深望了我片刻,神色落寞:「娘娘,臣……送你回宮。」
他一直在浴池外等,錐心的疼。我默默點頭,手腳還是冰的,可是有他在,漸漸回溫。
他提著燈走在我前方,我走在他后方,影子又重新歸置在一處。
這回是我在他身后,偷偷擁抱他的影子。
我們只能在黑暗中并肩同行。
微弱的燈點亮他筆挺的背影,他總是昂首闊步的,可是今夜,他有些垂頭喪氣,緩緩踱著步,每一步都走得很慢、很沉,盡管他走得很慢,我還是很費勁地跟著,小腹墜痛讓我每走一步都吃力,我咬牙盡力地跟,額頭冒冷汗。很快,他察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