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順著他的目光,撫上唇,一碰,灼心的疼,皇帝咬破的。
他漫不經心地冷笑,很低很沉的聲音,可是我聽見了:
「新婚夫婦,恩愛有加,羨煞旁人……」
一字一句都戳我心窩。
我沉默不語。
事務處理妥當了,三公子送我,我推脫,他并不讓我拒絕,他說他是在執行太后的旨意。
身后不遠不近跟著北府兵,他挨著我走,也是一路沉默。
這夜里頭的霧很重,一蓬又一蓬的光散落在霧里,像水里漂浮的星子。
我茫然地望著前方,總覺得,這濃霧怎麼也不會散去,這黑夜,沒完沒了。
轉渡橋,繞亂花雜草的幽僻拐角時,驟然一陣凜冽的風刮過,所有火都滅了。
世界黑暗。
身后的北府兵還沒跟上來。
斷壁殘垣擋住了世俗。
三公子突然發難。
他把我壓到那狹兀的角落里。
他炙熱的唇、溫軟的舌,覆上來,反反復復地舔舐我唇上那點傷口。
像一頭狼,專注地,舔舐著自己的傷口。
我驚恐著,不敢發出半點聲音。
我聽見外面的北府兵嘈嘈雜雜在打火石。
我想三公子是瘋了吧。
就在這緊張萬分的時刻,他捉住我的手,按在心口,那心臟跳動得很急促、很兇猛,緊接著,我聽見他悲傷、寂寥的聲音:
「我的心疼得厲害,女師父,你帶糖了嗎?」
我在那一刻,內心崩潰。我沒有帶糖,我再也不是能為他帶糖的女師父。
我落下眼淚,輕輕搖頭。
他用滾燙的指腹輕輕地撫摸我的傷口。
「沒有的話,吻也可以。」
我也瘋了,我湊上他的唇,吻,輕輕地,虔誠地,小心翼翼地。
黑暗、自由的世界,我可以吻三公子,吻到天荒地老的。
吻停了,他松開了我,與此同時,世界的火又都點亮了。
他又恢復叫我:「皇后娘娘。」
方才那脆弱的三公子、瘋狂的端木敏,他們一起消失了。
二十一
皇宮似幽深密林,盤旋無數毒蛇,每條斑斕毒蛇都銜著秘密……無數的秘密……
而林妃的秘密,在她慘死的時候被揭發。
從林妃肚子里掏出來的死胎,并非皇帝的血脈,林妃已經一年沒侍寢了。
所以,這個命案要查兩點:誰殺死了林妃?與林妃通奸的男人又是誰?
林妃是太后的人,出身卑微,據說從前是某個暗館里的姑娘,但是胸大腿長,生得水靈,太后把她送給皇帝后,得寵過一段時間。
后來,貴妃入宮后,就沒她什麼事了。
我去太后那請安時,太后搖頭嘆氣道:
「人吶,一生命理是注定的,當初暗館子里挑中了她,以為是她命好,雞窩里出鳳凰,哪曾想,李家那個狐媚子進宮后,林兒就再沒過過一天好日子,天天被磋磨著,她是糊涂,糊涂啊.....做出這等事,可照我對這孩子品性的了解,她不是這樣下蕩的人啊,我看她也是被人暗算了,唉……我也是老糊涂,光顧著吃齋念佛,宮里頭的事,后邊也不太愛管……」
正說著,三公子來了。
他看見我,目光倏地點亮,但很快若無其事,要告辭:「臣來得不是時候……」
說著就要退出去,太后攔下他:
「衛三你這渾小子,做這些酸禮給誰看呢,沒外人,坐過來吧。」
三公子也挨著太后坐下。
一左一右。
太后同我說:
「我聽說了,上回敏兒差點被那狐媚子欺負,衛三你幫她了,皇帝還把你拎過去盤問了一頓,是不是?」
我第一次聽說,心慌意亂,可面上盡力維持平靜,望向他。
他面不改色,看著我,點了點頭。
太后又問,「那你怎麼說的?老二那孩子,心思深,疑心重。」
三公子靜了靜,我緊張地望著他,他朝我看了一眼,很輕松地笑起來,那點笑容就像烏云縫里漏出來的一點金光,很叫人心顫。
「我這人一向幫理不幫親,二表哥他也知道,我就實話實說,尊卑有序,貴賤有別,貴妃打皇后,我身為北府副統領,沒有放縱的道理。」
太后哈哈笑起來,拍他的手臂:
「你打小就這副德行……難怪……難怪,你這麼橫,數落他心肝,駁他面子,那頓板子吃得半點不虧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