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沒去送霍歇。
兄長也不讓我們送遠,只停步在家門口。
他穿著前幾日新領來的鐵甲,回頭揮手時笑容明亮。
我知道。
他和霍歇都在追求更遠大的東西。
他們所向披靡。
他們無所畏懼。
我們沒有任何理由與資格去阻攔。
只是這一送別,身邊一下子冷清了下來。
從前我也不是天天與兄長能見面,也不過偶爾碰見霍歇。
可真當他倆走了,我這本就平淡的日子一下子沒了意味。
我在家悶了一個月,終于收到了他們送回來的第一封信。
送回家來的信一共三封,一封家書給父親母親,兩封給我,署名都落的是兄長。
只不過一封鼓囊一些。
我拆了薄的那一封,是兄長來的信,說軍隊已到燕歸山,再往外就是西北邊關,不出半月他們就要去守關了。
還交代了近況,說軍隊里生活也很不錯,他和霍歇都挺好的,能適應得住。
最后便是勿念。
再拆另一封,開了信封里面又是一個信封,只是署名不同了,是霍歇寄來的。
不大一個信封塞滿了東西。
風干的花,橘紅的葉,還有形狀奇特的小石頭,甚至還有五彩斑斕的羽毛。
信紙滿滿寫了三大頁。
花是行軍路上摘的,葉是燕歸山撿的,小石頭是下河的時候摸來的,還有羽毛,是獵來的山雞尾羽。
他說西北的風很大,云很美。
他說燕歸山風光很好,等以后和我再去好好游覽觀賞。
他說了很多,沒說我想你。
但我都知道。
霍歇走了半年的時候,斷了一回信。
我有半年沒有他的音訊。
我把他寄回的八封信翻來覆去地看,連紙張邊角都起了毛邊。
第二年開春,我私下接了一個邀約。
來自國公府開瀾大長公主的邀約,約我一同去楠山踏春。
去之前,我尚有些惴惴不安,我想象里的開瀾大長公主,盛氣凌人,氣勢不凡,是那種高貴優雅的存在。
我從前只在幾個宴席里遙遙望過一眼。
待親眼見了人,只覺得好看。
霍歇的樣貌怕是得了他娘的七八分真傳。
她見了我先笑,語氣溫得要命。
只說:「楠山風光春日最好,咱們去看看花去。」
我便就稀里糊涂跟著去了。
不過楠山的春色是真美,漫山遍野的花,草木發新芽,嫩綠襯著嫣紅姹紫,清新也熱鬧。
美景風光在眼前,我這心也輕快了些。
喝了茶,吃了點心,我與開瀾大長公主坐在樹下的毛氈墊子上曬太陽。
她才道:「滿滿不必擔心,小歇沒事兒的。」
我這才明白,開瀾大長公主今日約我的目的是怕我著急。
至于她是怎麼知道我與霍歇之間的關系的,我從前不敢想,但接觸過之后我便清楚了。
霍歇是放心將事情告知他母親的。
因為她真的很好。
「我從前也有過這樣的日子。小歇他爹那會兒丟下一句去掙光榮再來娶我的話就跑去了戰場,一去好幾年。等是很難等的,個中滋味只我們自己懂。但我收了他的承諾,我信他。滿滿你也要相信,小歇會回來的,不必憂心。」
開瀾大長公主和虎威將軍的愛情故事京都不知流傳了幾個版本。
最熱的是說當年太皇太后已給侄女選了一門好親事,那會兒虎威將軍不過是禁衛軍里一個小頭領,對開瀾大長公一見鐘情,為了娶她投身戰場,掙了軍功,榮耀歸來求娶她。
而開瀾大長公主咬牙推拒無數好親事,等了五年之久終于等到了歸來的少年。
雖說未來之事,難以預測,虛無縹緲,但當下,我得了他的承諾,我也信他會歸來娶我。
這是我的選擇。
「殿下,我信他的。」
開瀾大長公主笑了,韶華不在,但風華不減。
「我兒子很優秀的,他打小就聰明。沒有地方可以把他困住的。」
嗯!
沒什麼可以把他困住的。
這之后,沒兩個月我就收到了闊別已久的信,照例是兩封。
兄長說這半年邊關動蕩,又起戰事,他們一仗打了半年,此刻小勝,方得以寫信回家。
又說邊關外小國狼子野心,這仗一時半會兒是歇不了的了,不過他們定會將那些個狼崽子給打回大漠深處去。
還說這半年他們也得了軍功,如今他已是可領一千軍的都統了,霍歇更爭氣,虜了敵營的一個副將,已被封了偏將,可率三千軍。
知他們安全就好。
我迫不及待拆了另一封,依舊滿滿當當。
這回是一撮紅纓,一小盒化了的胭脂,一顆不知哪里摳下的紅寶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