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歲那年,養父母從孤兒院領走了我。
十三歲那年,養母意外身亡后,養父看我的目光,便愈發透著詭異的灼熱。
后來,我在衣柜深處,找到一張受益人是他的巨額保險單,不由開始懷疑養母的死因。
也是在這個時候,養父染上賭癮,欠了債,想賣掉我換彩禮。
那時我上大學。
和人合作,引誘他借了一大筆錢,起先只想把他趕出那座城市,如喪家之犬般遠遠逃離。
可他賭紅了眼,什麼都不管不顧,欠下巨債,被追到工地,摔了下去。
鋼筋穿胸而過,當場死亡。
我不是不怕的。
那段時間,我每晚做夢,都能看到養父渾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,死死地瞪著我。
無數次,我在尖叫聲中驚醒,喘著氣擦去額頭的冷汗。
可還有另一個聲音在心底提醒我:姜妙,你解脫了。
——你得救了。
然而,養父死后的第二個月,席淵出現了。
他自稱是我哥哥,把我領回了席家。
后來……
后來呢?
「后來,我好像不知不覺,就喜歡上了我哥哥。」
我喃喃著,晃了晃手里的半杯酒,身邊的鐘以年已經伸出手來,把酒杯拿了下來:
「姐姐,你喝醉了。」
望著他灼熱又擔憂的目光,我翹起唇角,把本就只有一條細細肩帶的長裙,又往下拉了拉。
鐘以年險些拿不穩酒杯,喉結上下滾動著,聲音越發喑啞:「姐姐……」
「鐘以年。」我撲在他懷里,拿下巴蹭了蹭他胸口。
鐘以年靜默片刻,忽然捧著我的臉,落下一個很溫柔的吻。
「姐姐,要記得,不舒服的時候就喊我停。」
他開口時神情自然,似乎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。
我卻猛然一怔,幾乎要掉下眼淚來。
我和席淵之間,那麼多次。
他一次都沒安慰過我,只會在意亂情迷時,對著我一聲又一聲喊伏月的名字。
察覺到我哭了,鐘以年一下就慌了神,停住動作,一點點吻干凈我臉上的淚水。
「姜妙。」他好像很少叫我名字,可每一次叫時,聲音都溫柔得能滴出水來,「你不愿意,我們就不繼續了。」
「可你別哭。」
停頓了很久,他好像終于下定決心一般,在我耳畔認真道:「我喜歡你。」
我并非怯懦的,無能的。
只是偏偏執拗又脆弱。
很久之前,席淵敲開了我的心門。
他擅長玩弄手段,故意用零星的溫暖把我的心勾過去,讓我恍惚間錯覺那就是愛。
可整整六年。
他甚至沒有對我說過一次喜歡。
連演戲都沒有過。
我這一生,聽過的唯一一句喜歡,來自鐘以年。
我和鐘以年,到底沒能繼續下去。
到最后,困意襲來,我閉上眼睛睡了過去。
朦朧中,感覺到鐘以年小心翼翼地擦干凈我臉上的淚痕,抱我去洗了澡,又替我換上睡衣,把我放在床上。
關燈前,他俯下身,在我臉頰輕輕落下一個吻:「晚安。」
5
我跟鐘以年提出,想去鐘衡的公司上班。
原本我的計劃,是借著喝醉跟鐘以年撒撒嬌,再提出這個請求。
我甚至連借口和臺詞都想好了,但一個字也沒用上。
鐘以年什麼也沒問,只是乖順地點頭:「好,先吃早飯,吃完我帶你過去。」
他把黃澄澄的煎蛋推到我面前,又耐心地往烤好的面包片上涂花生醬。
做這一切時,鐘以年微微抿著嘴唇,眼神認真,看上去格外令人心動。
我下意識又想起昨晚,他在我耳邊萬分認真說出來的那句「我喜歡你」。
哪怕只是在我傷心時的安撫,并非真心實意,卻也已經彌足珍貴。
吃過早餐,他下樓開車,我這才發現之前那輛蘭博基尼不見了。
他開的,是一輛價格十分親民的代步車。
在我的詢問之下,鐘以年可憐兮兮地開口:
「姐姐,傳聞只是傳聞,這輛車才是我的。而且我叔叔一點也不寵我,他對我很嚴格的。」
「傳聞中還說你愛買名畫……」
「那都是我自己畫的。」
「……之前那輛蘭博基尼?」
鐘以年更委屈了:「2000 一天租的。」
「……」
一直到車開到鐘衡公司樓下,我也沒能從傳聞與現實的沖擊里緩過神來。
鐘以年倒是很鎮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