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察告訴她,精神病在步行街持刀傷人,老秦為制服他被捅了七刀。
秦樂薇見著人時,只覺得父親就像被開了膛,是案板上的肉,血流不止。
那天,秦父只對她說了一句:“閨女,戒煙行不行?”
明明是大夏天,但秦樂薇只覺得冷,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流干流盡。
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,一絲也聽不見。但她知道自己答應了。
她說:“爸,我戒煙。”
往事歷歷在目,再說起時,只覺得眼睛耳朵沉浸其中。秦樂薇說:“他那天沒買到草莓圣代,后來我就再沒吃到了。”
任染靠過來,他摸了摸她的頭發,順著馬尾輕輕拉了一下。
女孩揚起臉,不解地問:“你干嗎?”
任染低下來,額頭貼著她的額頭輕輕一蹭,哄著她說:“草莓味的圣代,哥哥給你買,好不好?”
雖然已經入秋,但街邊的冷飲店還開著。任染下了車,走到一家很多人排隊的店,指著門口的立牌,對店員說:“像這個的草莓圣代,給我來一個。”
店員不好意思地解釋:“先生對不起,本店的招牌草莓圣代是活動限定,只能唱歌免單。其他口味可以任選。”
秦樂薇見人許久不回,便下車去看情況。
店門口排了長長的隊伍,任染站在其中尤其顯眼,很多年輕女孩都用手機偷偷拍他。秦樂薇走近了,才看見他正看著手機里的歌詞,用氣音悄悄練唱。
秦樂薇看他那麼艱難的樣子,笑得連眉眼都軟了:“要不我來吧。”
任染固執地搖頭,自己又練了幾遍,這才站到麥克風前開唱。他的歌聲比說話還撩人,聲線低沉又動蕩,簡直是要人命。
只是他唱完歌就轉身回了車里,讓秦樂薇自己去拿圣代。
店員多給她挖了一球,羨慕她的男朋友又蘇又撩。
任染就靠在車邊等,他看著車來車往的馬路,就是不愿意回頭看那家店。
秦樂薇把圣代舉到他的嘴邊,男人那句“不吃”剛說出口,嘴里便有冰涼又甜蜜的滋味兒化開。
秦樂薇笑瞇瞇地吃了一口,心情很好地哼起歌來。
任染伸手摸她的額發,心情仿佛變好了。他彎下腰湊近,聲音溫柔得能融化冰雪。他說:“秦樂薇,你想吃多少草莓圣代都可以,你父親不能給你買了,我給你買。”
說完,他的唇點到女孩冰涼的唇,輕輕地吻,讓那些甜味在自己的唇間化開。秦樂薇連呼吸都輕了,手里的圣代也化了,在她的手心里黏黏的。
任染用濕巾給她擦手時,女孩說:“其實老秦出院后又去給我買圣代了,那天草莓味賣完,他就買了巧克力味的。后來那家冰飲店關張,我就沒有再吃到。”
她用干凈的手摸摸男人的頭發,笑吟吟地說:“還是草莓味最好吃。”
“你父親……”不是被精神病捅了七刀,殉職了嗎?
“老秦那次傷愈后就退了二線。后來他養了個八哥,我給你看看照片。”女孩邊說邊翻開手機相冊。
任染看著那個拎著八哥籠子,精神奕奕的男人,再看一眼身邊笑得沒心沒肺的小姑娘。
一點脾氣也沒有了。
7
國慶節時,鄭未薇那邊出了個事故。
確切地說,是宋恒出了事故。
鄭未薇的生日在十月。宋恒秘密為她準備了生日派對,怕人不來,便謊稱自己生了重病。
鄭未薇去了宋家探望病人。
走到大廳,看見一屋子人,很多都是當年梅山高中的師生,還有些熟面孔,她都叫不上名字。大廳布置得浪漫溫馨,人人手中一只愛心氣球,宋恒坐在中央彈鋼琴,曲子是日夜不停苦練的,鋼琴也是之前被賣掉又找回來的。
時光漫漫,情深不渝。
多可笑呀。
鄭未薇拎著包轉身就走。
她之所以一直不回梅山,就是不想看到這些人,不想回顧當年的孤立無援和窮途末路。
她失去父母,失去平靜的生活,她像一棵被強行拔出的血淋淋的樹苗,有朝一日長成繁茂大樹,依舊難忘屈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