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要。」
過了一會兒。
我問:「這幾天你沒去店里,是因為受傷了嗎?」
他輕輕地「嗯」了一聲,頓了一會兒才說:「我們前幾天出警抓賭博,我把一個人堵在了死胡同里。可手銬一亮出來,他突然給我跪下了。哭著說自己孩子病重,賭博是走投無路了。」
「所以你心軟了?」
「嗯。我當時有點兒猶豫。只一個走神,胸口就被他劃了一刀。幸虧警隊其他人趕來,他才沒有脫逃。」
「挨罵了?」
「沒有。張隊說年輕的警察都會在人性里滾這麼一遭。我們做警察一個月遇到的丑惡,比普通人一輩子遇到的還要多。」
「所以,你害怕了嗎?」
「沒有。我只是不知道以后該怎麼做?」
「我以前認識一個老警察,他跟我說:『當你什麼都不想,只守住自己內心的時候,一切都不會那麼難。』」
江衡又在我肩上倚了一會,過了一會兒才認真地應了一句「嗯」,又直起身子看著我的眼睛問:「那位同志現在還在做警察嗎?」
「嗯。」我笑著看他的眼睛,「他說這個世界上再危險的工作總要有人去干,如果警察都往后退,那國家和人民就更危險了。」
我們就在急診室門口坐著。
半個月前我們第一次在這兒遇見,有點兒喜劇化的開場。
誰都沒想到半個月后,我們之間有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。
拆開繃帶,江衡的傷在胸肌下沿,斜斜地把第一塊腹肌切出一個單獨的小角。
護士把藥粉涂在緋紅色的傷口上,他只微微地蹙著眉,長睫毛卻像小扇子一般亂顫。
又狼又奶。
中年女醫生過來仔細地查看了傷口,在電腦上開了一堆藥:「小江警官,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了。
以后女朋友給你換藥就可以了。」
沒等我接話,江衡皺著的眉頭一下開了:「好呀,給我多開點兒。」
我們兩個對著他緩緩地打出「?」。
「開的藥多了,愈合得比較快。」
7
從醫院回來,雨已經停了。可江衡堅持要送我回家,說:「想吃餛飩,也想阿姨。」
我說:「你試試告訴我媽你是個警察,看她還會不會還這麼熱情?」
江衡手搭在方向盤上,想了想:「那我就先不告訴她唄。」
我好奇:「你不問我,為什麼我媽不喜歡警察?」
江衡說:「你想告訴我的時候,自然就會告訴我了。」
又頓了頓,嘴角上揚露出壞笑:「比如,我就看出來你挺想幫我上藥的。」
「閉嘴吧你!我閑得想給你上藥!」
「那誰看到我的腹肌,耳朵都紅了?」
「沒有,沒有沒有,沒有沒有沒有!反正我沒有!」
「姐姐,我心理學一直拿 A+的。確定要跟我撒謊嗎?」
我爭不過他,拿手打他胳膊:「你這人怎麼這麼煩人呢?」
他輕輕地躲:「開車呢姐姐,別鬧。」
8
車剛一進胡同,就看到我媽讓我收的塑料凳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店門口。
門口立著的紅色招牌也被人砸了個稀巴爛。
劉扒皮提著一根棍子,站在門口。
「你干什麼?」我趕緊跑過去,摟著站在吧臺里的我媽。
江衡跟了過來,高大的身形擋在我們和劉扒皮中間。
劉扒皮提著根手臂粗的木棍,囂張跋扈地比畫:「這得問你媽,干嗎偷我的凳子?」
我媽紅著眼圈兒解釋:「下雨太著急了收錯了。你告訴我,我也會還你……」
沒等話音落下,劉扒皮把棍子往手心里拍了拍:「今天就是說破天,你也是偷。
」
江衡往前站了兩步,聲色俱厲:「你嘴巴放干凈點兒!」
劉扒皮冷笑了一聲:「你誰啊?她倆都不是好東西,你……」
「劉扒皮!你給我聽著,當初你弟弟搶劫,是他咎由自取!我爸爸也在那次任務里犧牲了!你憑什麼認為是我們的錯!」我對著劉扒皮大聲辯解,被我媽拉住了胳膊:「晚晚,別說了!」
「好!你們也給我聽著,只要我活著一天,你娘倆就別想有好日子過!……」劉扒皮的狠話說到一半被江衡堵住了。
穿著白 T 的江衡從執勤服褲子口袋里拿出警員證,舉到劉扒皮眼前,順勢一把奪過劉扒皮手里的棍子:
「警察!以后她們倆出任何事兒,我隨時把你帶走!」
執勤時的江衡,筆直的身形透著強大的氣場,洪亮的聲音帶著威懾力壓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