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被氣得不輕,閉上眼深吸幾口氣,勉強穩住本就不好的脾性:「你方才見誰了?」
「二……二公子和一位……」
「喜歡他是不是?」段荊都沒讓我說完,譏嘲,「想走要趁早,我還能替你這蠢物拉纖保媒。」
我一聽便生氣了:「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歡他的,雖然……雖然愛美之心……」
「張!挽!意!」段荊扔了花枝,冷睨著我,「小爺這里規矩大,不想學趁早找別人!」
我道是他抽哪門子瘋,合著他喜歡跟二公子唱反調,二公子讓我隨性些,段荊便要教我規矩。
無非是小孩子的一時意氣,我見多了。
我瞪了他半晌,坐下,重新端起茶杯:「我喝就是了,你說怎麼喝,我就怎麼喝。」
段荊沉默片刻,突然奪過去,扔在桌子上:「你是泥人?一點脾氣都沒有?」
我老老實實道:「發脾氣沒用,只要能吃飽穿暖,我別無他求。」
段荊的火拱起來,不上不下,半晌語氣不善道:「把竹筐拿過來。」
「啊?」
「不是要摳棗核?」
我噢了一聲,眼睛都亮了:「相公要幫我嗎?」
段荊聞言,動作突然滯住,輕輕瞥我一眼,冷笑道:「不用幫忙就算了。」
「用!用!」我一把拉住他的手,親親熱熱地把棗塞進他手里。
段荊突然攥住我的手腕,細細摩挲。
一雙黑眸緊盯著我,仿若幽狼。
被他觸碰的地方有些奇異的麻癢感,我害怕極了,試探道:「你是不是碰了不該碰的東西?」
「什麼?」段荊眼神幽深。
「比如山藥之類的,我怎麼手麻呢?」
段荊額角輕輕一挑,垂下眼:「蠢物。」
我被他沒頭沒腦地一罵,也不高興了,和他面對面低頭做活。
奈何段荊五指生得過于精致,總勾著我目光往那邊偷瞧。
只見他左手捏小刀,利落漂亮地一剜,圓潤的棗核便跳出來。
他哼了一聲:「看什麼?呆頭呆腦。往后再多瞧旁人一眼,我挖了你眼珠子。」
我縮縮脖子,覺得他真能做這事,躑躅很久,乖乖招認:「那我瞧得最多的就是……」
在他陰沉的目光中,我供出了春生的名字。
門外的春生失手打翻了恭桶,被隔壁的婆子罵得狗血噴頭。
段荊手中捏著刀柄,閑閑敲在桌面:「張挽意,你是老實,還是沒腦子?」
我瑟瑟地縮回手:「我是老實。」
段荊盯我半天,一笑,緋唇白齒,漆眉舒展,竟比二公子還好看。
他重新拾起手里的活,笑罵:「德行。」
有了段荊的幫忙,剜好的棗肉堆滿小筐。
臨走時,段荊叫住我:「小爺幫了你,怎麼謝?」
我愣在原地,腦子里突然浮現出我們村剛入門的小媳婦跟她男人說話的場景,臉突然就燒起來。
她男人每次這麼問,小媳婦都會含羞帶怯地鉆進他懷里,吧唧親上一口。
按理說,我也該親他一口。
只是不知他會不會惱羞成怒,把我嘴縫了。
段荊還等在原地,陽光透過窗扉,打在他俊朗的側臉,高貴清冷。
我的心突然怦怦直跳,快得不受控制。
我慢慢抱著小籃筐靠近段荊,吧唧猛親在他臉上,隨后腳踩熱炭似的,倉惶逃出。
2.
那個下午,段荊背對窗邊,紅色廣袖長袍鋪陳在窗沿,半天沒動一下,我也是,神游天外,活都沒干完。
晚上,熱騰騰的棗泥剛出鍋,春生便來了。
我捏住鼻子,后退一步:「春生,你臭。」
他嘆口氣:「托姑娘的福,恭桶全翻了,您多擔待。
」
我把他推出廚房外,問他何事。
春生說:「老爺回來了,晚上叫姑娘和公子一并過去用飯。」
段荊便在屋那頭喊:「不去。」
這位爺是說一不二的主,往常就隨他了。
誰知春生面露難色,悄悄對我道:「聽說今夜要給二公子議親,雙喜臨門,分家這事就板上釘釘了。總要聽聽才好。」
我遲疑道:「我尚未過門,一個外人,不太合適吧……」
春生面露失望,泄氣般:「只好聽天由命了。」
段荊性子乖張,如今窗扉半掩,屋中久久沒傳來動靜。
我擔心他憋著自個兒生悶氣,把燒火鉗往春生手里一塞:「我去看看他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