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楚大人,」我知道自己此時不能再喝了,便說,「這可是讓您得著機會,看我的笑話啦。」
他輕哼一聲,反問:「魚兒,你這是要我看你的笑話,還是要我占你的便宜?」
饒是喝醉了,這一句,我還是聽懂了,于是強睜開蒙眬醉眼瞪他,「楚大人,這一本,本官是非參不可了。」
「參本可以,魚大人,還我一半的酒錢。」
我索性一醉到底,只等著府里下人將我扛回家去。
至于那姓楚的,結了酒錢,并不等我,自顧自地走了。
說起來,楚翎楓于我,既算是貴人天降,也算是冤家路窄。
女子做官,聞所未聞,我是扮作男裝,參加了鄉試,而后進京趕考,離殿試只有一步之遙。
這一步之前,要由太師先代為測試。
坐在堂中,楚翎楓驕橫傲慢,淡淡掃了我一眼,向眾人道:「諸位大學士,老糊涂了嗎?」
「這……楚大人,何出此言啊?」
「滿座的朝廷重臣、國之棟梁,竟被個女人耍得團團轉。」他嗤笑一聲,「瞧這細皮嫩肉,就沒人看出她是個女的?」
「此人筆鋒老辣,嬉笑怒罵,怎會是女人?楚大人,您多慮了。」
「誰說揮斥方遒就非得是男人,小意柔情就非得是女人?」楚翎楓啪的一聲收起扇子,指指我,「你自己說。」
我靜立了一會兒,解開頭巾,也不再壓著嗓子,「大人慧眼,草民確是女人。」
那個白胡子的大學士嚇了一跳,捂著前胸,連胡子都飛了起來,「你你你……大膽刁婦!這是欺君之罪!」
楚翎楓不搭理,問我:「你真名不叫魚磐安,是不是?」
「回大人,是。」
「那叫什麼?」
「魚妙人。」
他看看卷案,又看看我,「那為何給自己取假名叫作魚磐安?」
我輕笑,「敢問大人,古有四大美男子,為首何人?」
他不著痕跡地笑了一下,「潘安。」
「潘安既為美男之首,必定是個妙人,是以取假名磐安。」
他發出兩聲淺淺的笑,展開扇子,朝我走了下來。走到我面前,他拿扇子輕輕抬了我的臉,問:「為何想做官?」
「并非想做官,只是讀不慣那些酸臭文章。」我說。
他還是笑,問我:「那若本官舉薦你,入朝如何?」
我問:「入朝有什麼好?」
「吃香喝辣。」
就這樣,殿試時,他在君側,先帝還問他,怎麼是個丫頭?
他力薦我,說是文章寫得不錯,公主們大了,也要學讀書寫字。
先帝開明,起初,是留我做個清閑的女官。
出宮路上,我問楚翎楓,怎麼能一眼認出我是個女人?
他低頭瞥我一眼,「你這小身板,若認不出是女人,那定是臉長得十分難看。」
說完,他不抬眼,接著往下掃,目光落在我胸脯上,不咸不淡地道了句:「也難怪。」
我不生氣,笑笑地問他:「楚大人可有娶妻?」
他道:「無妻。」
我于是順著他的臉望下去,上下打量一圈,將目光停在他腰下腿間,扼腕搖頭,「也難怪。」
他后來說,從未見過我這麼不肯吃虧的女人。
巧了,我也沒見過他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。
這晚我是倒頭就睡,不省人事。第二天上朝,我本想托人告假,約莫四更,卻聽外面吹吹打打,不知誰在我府前吹喇叭。
我迷迷糊糊地坐起,連眼睛都沒睜開,聽著這敲鑼打鼓,恍然間還以為今天又該我嫁人。
靜坐了一會兒,我揉揉漲痛的腦袋,喚來丫頭,「誰在門口搗亂?趕快轟走。
」
丫頭欲言又止,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:「大人,楚大人來叫您上朝呢,我們這些伺候人的,哪敢轟?」
說話間,許是看喇叭不頂用,動靜一變,改吹了嗩吶。
好嘛,這回不是要嫁人,改要把我送走?
「反了這姓楚的!」我罵了一聲,拿被子把頭蒙住,可那嗩吶實在惱人,魔音穿耳,容不得我忽略,「穿鞋!」
我掙扎著坐起,赤著腳去夠床下的鞋,昨夜醉酒,不知踢去了哪里,如今踩了兩下沒踩著,倒是踢著了一個小木盆,痛得我縮回腳去。
丫頭一激靈,求我說:「大人,昨夜伺候您洗了腳,忘記撤了。」
我看看小木盆,再看看她,「這是洗腳水?」
丫頭點點頭,我又問:「鞋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