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如她會騙,我做不到。
「他在外面事業忙,你要理解他,他是愛你、愛我們這個家的,」她總是這樣念著,不知是說給誰聽,「他遲早是要回來的,等你長大結婚,也會挽著他的手臂嫁給你愛的人。」
我不可控制地也開始學說狠話:「我才不要他,我也不要結婚。」
媽媽總會推我一下,說:「小孩子說什麼傻話。」
的確是傻話,從我見到秦立第一天,我就將自己幼稚的誓言全然拋之腦後。
我夢想著能嫁給他。
誰讓他在我最驚懼的時刻從天而降,驚豔了我,將我心裡的一潭死水攪起層層波瀾。
他得對我負責。
到我上大學的年紀,爸爸終于回歸家庭,不再到處跑,和媽媽一起在本地開了家小超市,過起了尋常的日子。
媽媽仿佛得勝的將軍,隱忍多年終于挺直了腰桿,開始出門到處交際。
我不止一次聽她跟人炫耀:「你看,誰才是最重要的,男人心裡清楚得很,外面那些貨色不過都是玩玩而已,該回家的時候自然就回來了。」
她笑得那樣明媚,我不理解也跟著高興。
可我早已不習慣有父親的生活,更無法如孩提時代,無知地接受他故作殷勤的親近,所以大學故意填了離家很遠的學校,甚至連寒暑假都找藉口不願意回家。
大二那年暑假,媽媽終于爆發,她不能接受好不容易完整的一個家,又失去了一個成員。
還記得那天晚上,我坐在學校附近老公園的長椅上,聽著電話那頭媽媽帶著哭腔大聲問我:「你怎麼這樣不聽話,你非要逼死媽媽嗎?」
公園夜裡蚊子多,我一手拍死小腿上正在飽餐我鮮血的一隻蚊子,一手拿著電話,敷衍道:「我沒有,我真的學校有事要忙,我跟你保證,下次,下次放假我一定回家。」
幾輪糾纏後,我媽迫于距離,拿我沒辦法,讓我再三保證後,終于掛斷了電話。
掛斷前隨口抱怨說:「你真是你爸的親女兒,就連敷衍我的話,都跟他年輕時一個樣。」
我呆了一下,忽然覺得好笑,基因真是個神奇的東西。
我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。
5
我不知道原來我竟然忍不住笑出了聲,而這聲音差點將我置于死地。
「小美女,什麼事兒這麼好笑啊,跟叔叔聊聊?」
我忙于應付媽媽,竟然沒察覺墨色的公園裡,不知何時冒出個猥瑣的老男人,他穿著洗到發白的老頭衫,褲子鬆鬆垮垮的,渾身酒氣地朝我靠近。
我下意識後退想要跑,反而激起了他的興奮,他拖著鎖鏈般的笑聲,離我越來越近。
我繃緊全身每一寸皮膚,在公園小徑上拼命向出口奔逃,卻還是逃不過耳朵裡越來越清晰的恐怖笑聲。
「救命!」我大聲吶喊。
沒有人來,我只能一路狂奔,好不容易看見了出口,出去就是車水馬龍的大道,我甚至看見了紅綠燈,有燈就有人,有人就有救。
可我還是慢了。
在出口的花壇處,我被一隻黝黑粗糙的小臂鉗住了脖子,呼吸瞬間變得吃力,我絕望地聽著身後人的笑聲,掙紮著被拖向公園深處的樹林方向。
「放開我,救命,救命!」我盡可能地聲嘶力竭地嘶吼。
秦立就在此時從天而降。
我無法形容他對于那時的我來說像什麼,所有的修飾都太過淺薄,不夠描摹我內心洶湧情感的萬分之一。
那一刻我理解了所有狗血的偶像劇橋段,英雄救美並不爛俗,以身相許也不誇張。
英雄就是英雄,他從出現的那一刻,我就開始愛他。
他年輕有力的臂膀輕而易舉讓那個男人跪服,也讓我的心不可抑制地淪陷。
但我們也因年輕而大意,在準備將那個男人扭送警局的路上,他被一柄隨身攜帶的小刀刺傷手臂,片刻的鬆懈足以讓壞人趁亂逃離。
秦立為此十分沮喪。
而我看著他汩汩冒血的傷口慌亂不已,忙拉他去醫院,他明明痛得齜牙咧嘴,還笑著安撫我:「沒事兒,我看了下,傷口不深,我自己回寢室找紗布處理一下就行。」
又補充道:「放心,我是A大臨床醫學研究生。看你的樣子,也是學生吧?你好,我叫秦立,要不要交個朋友。」
我對他說不出拒絕的話:「好巧,學長好,我叫林青,跟你同校。」
更巧的是,我也算學醫,不過我致力于探究人類的心理。
自然而然地,我們一同趕回學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