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時間,薑晚只覺眼睛灼痛難忍,眼淚就要決堤,只能迅速低下頭,轉了身看向旁邊的攤位。
薛玦看出來了,看出她的局促和不適,可卻又小心翼翼護著她,用面具維護住她可憐的自尊心。
她太久沒出來了,不只是因為薛夫人,更多是她自己,她懼世人異樣的目光,怕那加之于她身上的一道又一道枷鎖。
薑晚微吸了吸鼻子,看著攤位上的小玩意兒,漫不經心問道:「母親是怎麼了?」
薛玦垂頭輕笑,瞧了瞧來來往往的路人,往薑晚旁邊挪了一步,微低了頭同她道:「那位夫人是我同窗的母親,鎮國公程夫人,我早同他說了,祖母極會打葉子牌。」
薑晚呆愣住,反應了一會兒,終于彎著眼睛笑了起來。
7
薑晚本以為,這一年的重午節,會是自阿娘過世,嫁入薛家之後最歡喜的一天。
二人從街道的東邊逛到街道的西邊,而後在一個攤位前頓住了腳步。
賣的是首飾,只一眼,薑晚便看到了那只步搖,流光溢彩,精緻奪目,在一堆平平無奇的首飾中,顯得有些不倫不類。
她多年不曾戴過這樣的首飾了,如今發上的,也不過是一隻素色白玉簪子。
良久,薑晚強迫自己移開視線,正要提步離開,卻被一個小姑娘直挺挺撞了上來。
小姑娘看著年歲不大,滿臉淚水,沖過來的力氣竟也極大,只撞的薑晚踉蹌了一下,還好有薛玦扶住了她,才勉強站穩了腳跟。
薑晚按著小姑娘的肩膀,蹲下身子與她對視,與,語氣凝重:「發生了何事?」
重午節,街上行人眾多,也正是拐子橫行之時,一不小心,孩子便被拐走了。
小姑娘見撞了人,抽抽噎噎抹著淚水道:「阿爹阿娘是壞人,不給我買絹花!」
薑晚一時失笑,看了看身側攤位上正好有絹花,便買了一朵,放在小姑娘的手心,歪著頭道:「可滿意了?」
小姑娘咧著掉了門牙的嘴笑起來:「喜歡喜歡,謝謝夫人。」
「你爹娘呢?」薑晚揉揉她的發頂,溫聲問道。
「阿魚!」有一男一女的聲音響起,聽著越來越近。
小姑娘扭頭尋了一圈,才伸手指著人群道:「在那裡呢!阿爹!阿娘!」一邊叫著一邊揮手。
薑晚也看過去,只見人群中一對夫妻正急匆匆奔了出來,其中的男子眉目清朗,雋秀文雅,穿著一身素色長衫,腰間系著天青色的荷包,看到小姑娘時,面上的焦急之色轉為笑意,笑得溫潤平和。
薑晚卻只覺一股冰涼直竄上腦門,不由自主站直了身子,定定看向那自人海中而來的男子。
他與薛琰之有著一模一樣的臉!
愣神間,那對夫妻已來到他們面前。女子一把抱住小姑娘,手也輕拍了小姑娘的背,語帶哭意:「你亂跑什麼?你要嚇死阿娘啊!」
而那男子側眸,滿目柔情看了母女倆一眼,這才朝姜晚薛玦二人拱手施禮:「稚女頑劣,多謝二位了。」
薑晚咬著舌尖,強行壓抑著自己的呼吸,微顫著聲音開口:「這位公子,看著眼熟的緊,」她斟酌著詞句,卻還是深吸了一口氣,說出了那句話:「很像我的一位故人,不知公子貴姓?」
男子微愣,面上閃過不解,卻還是溫聲答道:「敝姓周,名琰。」
周琰。
說完,夫妻二人又是對姜晚施禮,這才領著小姑娘轉身離開。
薑晚卻還滯在原地,目光隨著那對夫妻遠去,安靜而沉默。
許久,她終于開了口,聲音微澀:「薛玦,幫我查查他。」
沒了再逛的心思,二人沉默著原路返回,一人上了馬車,一人翻身上馬,跟在馬車旁邊。
馬車停下,薛尚書府到了,薛玦俐落下馬,看到薑晚推開車門,神情恍惚,便立在了馬車旁,抬起自己的手,扶她下車。
微風漸起,薑晚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,微涼的手心讓她清醒起來,她低了頭,看到薛玦的臉,面色如月,眸光似星。
8
薑晚輾轉反側,一夜未睡。
第二日依舊如此,直到夕陽西下,薛玦才送來了裝著點心的食盒。
薑晚摒退下人,這才在燭火旁拆開了夾在其中的信,那信紙薄如蟬翼,卻讓薑晚的面色越來越白。
此事事關重大,薛玦並不敢假手于人,親自一路打聽著尋過去,整整一天一夜,才在距洛京二十裡遠的村子裡找到了那對夫妻。
薛玦使了銀子問了村人,才打聽到一些往事。